劉汝芝《孩子，你到底在想什么》
初次印象：
當我第一次看見何為（化名），并沒覺得他和別的孩子有什么不同。也許是當時接待的家長太多，沒來得及仔細看，也許是他乍看起來與別的孩子的確沒有什么不同?？烧l知，我們之間的一場漫長的較量從此悄然拉開了序幕……
一個十足的“問題孩子”。
開學第一天，何為就把我的工作秩序完全給打亂了。我在中午查寢室的時候，發(fā)現(xiàn)何為不在房間，問其他同學，都說沒看見。我想也許一會就能回來，也就沒放在心上。直到午休鈴聲打過，何為還沒有回來，這時我不免有點著急了，趕快派學生分頭去找，反饋回來的信息都是———沒找到。奇怪，他初來乍到，誰都不認識，能去哪呢？有些忐忑不安的我把操場、籃球場、U型廣場、教室全都找遍了，依然是沒有。他到底去哪了呢？我在心里一遍遍的問自己就找不到了。我只好給何為的家長打了電話，問他是否回家了，“沒回來呀，”家長驚訝的回答說，“那等一會我到學?？纯窗?，找到以后我給你打電話。”在焦急等待中的我感覺一個中午怎么那么漫長！終于到了下午上課的時間，我趕快來到教室，發(fā)現(xiàn)何為若無其事坐在教室里，我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告知家長后，我很嚴肅的把他叫到辦公室，問他中午去哪了，為什么不跟老師或者同學打聲招呼，就私自不回寢室？他無所謂的說先是到了一個熟人的房間里玩了一會，接著就到庫房里整理自己的東西了，不知道老師和同學在找他，也沒想到要打招呼……都上初中了，一點組織紀律性都沒有，怎么這樣呢？我給他講了一些道理，并且一再提醒他，今后千萬不能再錯類似的錯誤，他點點頭，表示同意。
問題越來越多，生活方面，一團亂麻。
何為在生活上應該做事情，幾乎沒有能做好的，寢室里的生活用品也是亂丟亂扔，隨處可見。早上，起床鈴聲響過，同學們都快速起床，只有他一個人賴在床上不肯起來。值日生打掃完衛(wèi)生之后，他才慢吞吞的起床，把人家辛辛苦苦拖得干干凈凈的地面給踩臟了，害得值日生只好重拖一次，幾乎天天如此。因為起床晚，上早讀課肯定要遲到，教室衛(wèi)生和責任衛(wèi)生也很少打掃，偶爾打掃一次，反倒越幫越忙，越添越亂。據(jù)同學反應映，何為天天晚上都廢話連篇，即使沒人不理他，他也在那里不停地說，同學們都很煩他，多次跟我說不愿意跟他一個寢室，想把他調出去，因為他班級被扣了不少的分數(shù)。有同學給何為編了這個順口溜：晚上宿舍“開會”，上課基本瞌睡，老師提問不會，成績基本個位。聽起來有些夸張，實際上還基本到位。再看看何為的書桌周圍，堪稱“壯觀”，桌子上，各種學科的書雜亂的堆放在一起，抽屜里更一團糟，可能是空間太小，只好向“地下”延伸。亂涂亂畫的作業(yè)本、練習本、基礎訓練、隨意的丟了一地，左面一個包，右面一個袋，亂七八糟的。值日生每次到掃到此，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寢室里的生活用品也是亂丟亂扔，根本沒個頭緒……他的同桌無可奈何的跟我說：“老師，何為上課講話，根本不聽課，還搞小動作影響了我的學習，我不想跟他坐同位；前后桌的同學也不愿坐在他的周圍。他總是和同學之間有打不玩的“官司”，因此，我一次又一次，不知跟他交流過多少次，但收效甚微，這個孩子，怎么這個樣子？真讓人頭疼，我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有一天，發(fā)生了一件令我非常氣憤的事情。我突然發(fā)現(xiàn)，教室里潔白的墻壁上濺了很多墨點，我問是誰干的，同學們異口同聲的說是何為干的，再問到底是怎么弄的，有同學跟我說是因為何為和許琪兩個人干架弄的。奇怪，許琪是一個文靜、懂事的孩子，她怎么會這樣?我一再追問許琪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低著頭跟我說，先是何為弄掉了她的書本，接著弄翻了她的書桌，她一氣之下也推翻了何為的桌子，結果推翻的桌子砸斷了筆芯，墨汁濺到了墻上……聽到這，我怒不可遏，對許琪喊道到“何為不讓我省心，沒想到你也不讓我省心，你在老師心中是一個懂事的孩子，今天竟然發(fā)生了這樣的事，你太讓老師失望了！許琪看我這么生氣，也非常難過，泣不成聲的跟我說：“老師，你不知道，何為經(jīng)常把我的書和文具盒弄掉，把我的桌子弄到，還幸災樂禍的看著我笑，類似的事情經(jīng)常發(fā)生，今天，我實在受不了了，一氣之下就把她的桌子也推倒了，沒想到正巧砸斷了他的筆，結果……”聽著許琪泣不成聲的訴說，看著她淚流滿面的樣子，我心里感到非常難過，安慰她別哭了，不管發(fā)生什么事，總該跟老師講，無論如何都不該出現(xiàn)這種情況，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此時，我和許琪一樣，眼睛進入了雨季……我在心里一遍遍的問：何為，到底是什么，讓你的目光撲朔迷離？經(jīng)常莫名其妙的愣在那里出神？甚至精神恍惚，根本無心做事，無心學習，你，簡直就是一個謎！
這位睡前的“說話大王”何為到了課堂上就成了真正的徐庶近曹營——一言不發(fā)。提問他問題，一問三不知，說話聲音小得幾乎聽不清，就像同學反映的那樣，注意力一點都不集中，一會講話，一會搞小動作，這樣的課堂狀態(tài)下，學習成績之差，作業(yè)之糟糕是可想而知的。任課教師和課代表經(jīng)常向我反映，何為的作業(yè)根本完不成，交不上來。就連我所任教的語文學科，也同樣如此。即使湊合著把作業(yè)交上來了，也是稀里糊涂的，不但字寫得丑陋不看，題目也都是所問非所答，正確率極低。這個孩子，到底有什么心事呢？記得他在作文中曾經(jīng)寫到：爺爺生病時，媽媽給他燉了香噴噴的雞肉，我趁媽媽不在，偷吃了雞肉，當媽媽讓我把雞肉送給爺爺吃時候，爺爺卻舍不得吃，非得讓我先吃個夠，而他卻只喝了一點雞湯。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太自私了，后來爺爺去世了。直到今天，我一想起這件事就非常后悔。難道真的是這件事讓他惴惴不安，讓他魂不守舍？至于嗎？就憑何為的性格，不太可能吧？我想。
百思不得其解的我經(jīng)常找何為交流、談心，問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愿不愿意跟老師說，他總是躲躲閃閃的說：“沒有。”我再問：“那你為什么總是丟三落四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他低著頭說：“不知道。”每一次談話的內容都大同小異，每一次談話的結果都相差無幾。這個有著重重心事的孩子不愿對我敞開心扉，他守口如瓶的功夫還真不淺，我無法知道是什么奪走了他的全部心思。
鑒于何為的種種不良表現(xiàn)，我決定告知他的媽媽。從何為媽媽那紅紅的眼眶、焦灼的眼神中，那傷心無奈的表情，恨鐵不成鋼的話語中，我讀懂了這是一個心靈長期被孩子折磨著絞盡腦汁又無計可施的可憐的母親！從談話中，我對何為有了更多的了解，令我震撼的是，由于父母常年忙于生意，又怕孩子上網(wǎng)，放假期間這個孩子經(jīng)常一個人被長期地被鎖在房間里，一家人很少在一起吃頓飯，更享受不到同齡孩子的樂趣。今年孩子十三歲了，才在家里過了兩個年。孩子爸爸是一個冷酷自私又不負責任的人，對何為除了打罵幾乎沒關心過他什么，除了暴力，就是冷眼，從來沒有過疼愛和關注，嚴重時用鋼絲把孩子的肩膀打得皮開肉綻。所以，即使孩子有了錯誤也很少讓爸爸知道，看著他瘋狂的打孩子，心里又氣又急又心疼得要死。孩子小的時候還挺聽話的，這兩年長大了反倒不讓人省心了學習的時候總是愣神，拿著筆就愣在那了，像是在想什么心事，要不停地提醒他才行。曾經(jīng)看過醫(yī)生，醫(yī)生說，這個孩子主要是注意力不集中，要經(jīng)常督促，慢慢會好起來，可不知為什么，現(xiàn)在越來越嚴重了，我都急死了，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到底有什么心事！
送走了何為的媽媽，我的心情多了一份沉重，多了一份同情，多了一份不解與無奈。一個活潑好動的孩子，竟然經(jīng)常被鎖在家里長達十幾個小時，那簡直是精神的折磨，難怪他這個樣子！別說是一個孩子，如果讓我一個人單獨在房間里呆上一天不出門，就會感到特別壓抑，無聊，何況我是自由的，想做什么都可以，而何為既不能看電視也不能上網(wǎng)，更沒有人陪伴，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真不敢想像這個孩子是怎么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孤獨無助的難熬的日子，一個多么可憐的孩子！這簡直就是精神虐殺！我情不自禁發(fā)出了這樣的感慨。在這種情況下，雖然家長能賺很多的錢，卻不能給孩子一個健康的成長空間，又有什么意義呢？
從此以后，我對何為多了一份關愛，多了一份同情和耐心，多了一份心平氣和的交流，也多了一份真誠的鼓勵，哪怕是他點滴的進步。慢慢的，他似乎有了一些自信。我及時采納班長大膽的建議，讓何為來當寢室長！如果他當上寢室長，就要先管好自己才能去管別人。果然，何為起床稍微早了點，晚上廢話也少了點，盡管偶爾“舊病復發(fā)”，我還是及時肯定他哪怕是點滴的進步，他看起來終于有點快樂了。
揭秘：信息課露出蛛絲馬跡。
十月下旬的一天，微機老師在校車上對我說:“劉老師，何為今天下午上課的時候在看黃色書刊，我把沒收的黃色書刊送給你的時候你不在辦公室，明天我再送給你”。?。奎S色書刊？他在看黃色書刊？太可怕了！難怪他總是一副撲塑迷離的樣子，我終于找到了一直令我困惑不解的答案。但我轉念一想，一個孩子看黃色書刊，可能就是一些兒童不宜的片段，或有些暴露的畫面，這對處于青春期的孩子也是難免得。有什么辦法呢，現(xiàn)在各種各樣的視圖都在無情的沖擊著孩子們那脆弱的沒設防的心靈和視覺，書刊、雜志、影視、網(wǎng)絡，甚至各色各樣的廣告……青春期的孩子們怎么能抵擋得了這擋不住的誘惑？
第二天，信息老師把沒收何為的書刊送給我時，真把我嚇了一大跳。這是一本自制的書刊，所謂的“自制”，就是把書上的某些圖畫完整地剪了下來，整齊地粘在一本厚厚的日記本里，粘了滿滿一大本?？雌饋砻菜苾和媰缘膱D案，實際上充滿了不堪入目的色性內容，那情節(jié)之惡劣，內容之暴露下流，我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但那些低級的畫面，深深地刺痛我的眼睛!----我知道，就是這些骯臟的東西，正嚴重地侵蝕著一顆無知的童心，使一個單純的孩子陷入了無法自拔的境地；我知道，這一切如毒品一般，深深地毒害著一顆幼稚的心，一個脆弱的靈魂；它奪走了一個全部的興趣！翻著這本厚厚的畫冊，我半響無語，那個向來都一塌糊涂的何為，怎么會有如此整齊的畫冊，應該是他向別人借的吧？就憑何為，他沒這個耐心，也做不出這么好的“產(chǎn)品”。
當我把何為叫到辦公室，從抽屜里拿出他的“杰作”，就看著他，什么也沒說，他低下了頭，沉默不語。我問：“這東西是哪來的？跟我實話實說”。他說是家附近一個叫楊天的人給他的。當時楊天對他說，我給你看一個好東西，你可不能給別人看哪，等何為回家后就把書看完并剪下自己喜歡的畫面黏在日記本上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敢相信，眼前這本整整齊齊的粘貼起來的畫冊是何為制作的，如果他能把這份心思用在學習上，那該多好??！
我心平氣和地跟他談了黃色書刊對青少年的身心影響和危害，如果限在其中不可自拔，是很危險的，今后千萬不要 把心思花在這方面，否則后果不堪設想，同時跟他說明，人類的某些行為不僅是正當?shù)?，而且是偉大的，正是因為有了這種行為，才有了我，有了你，，有人人類延續(xù)至今，等你長大了，就不會覺得有什么神秘感，現(xiàn)在處于青春期，有好奇心是很正常的，但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人和動物的區(qū)別最大就是人擁有理智，能控制自己的行為。何為似乎有所醒悟，表示今后要把心思用在學習上，還接受了我的建議去看心理醫(yī)生。數(shù)學課上，驚現(xiàn)“黃色日記”。
日子平平淡淡地繼續(xù)著。有一天數(shù)學課下課后，同學們紛紛圍在數(shù)學老師身邊，好像在拿著什么東西，我走進教室，發(fā)現(xiàn)數(shù)學老師在看一本日記，我問數(shù)學老師在看什么，他說是何為上課看的日記，我不由分說就拿了過來，回到辦公室，看到何為的日記，又一次令我大吃一驚。他在日記中寫到：8月1號：我今天來到網(wǎng)吧，認識了幾位黃色網(wǎng)友，聽了他們的高談闊論，我直流口水，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8月9號：今天我上網(wǎng)了，到www.baidu.com上搜“MM”,點擊“…好色妹妹…”中有許多色情電影視圖片，讓我大飽眼福，好爽。我還在www.yx007.com中玩了性感美女tuo衣，讓我興奮的是我無意中點擊了一個 圖案，那個美女的胸zhao沒了，內褲也沒了，我終于看到了想看到的一切，我一點擊，她就“啊”的一聲淫叫，爽??！8月9號：今天我玩了給美女脫衣，我先脫了她的外衣，又脫了她的胸zhao,我決心下次一定把她全部脫光??！8月11號問燕兒，白云深處孤獨否，笑寡人，紅塵中太多請，問玉兔，月宮嫦娥寂寞否，笑自己，聯(lián)想中太色情。問世間性為何物，但讓人生死相搞————何為。從日記中，我知道這個孩子沉迷于黃色已經(jīng)無法自拔，他被黃色毒害得太深了，得趕緊采取措施，否則就來不及了。我及時與何為家長取得了聯(lián)系，告訴她何為目前的狀況不能不令人擔憂，建議她最好帶孩子去看醫(yī)生。幾天后，何為媽媽告訴我，去看醫(yī)生時，醫(yī)生通過測試得知何為受黃色污染已經(jīng)非常嚴重，他在四年級就已經(jīng)沉迷于色情，直到今天，來得太晚了。聽著她焦急的話語，我安慰說：“不晚，不晚，發(fā)現(xiàn)了就不晚，我們終于找到了他的病根，可以對癥下藥了，他會一點點好起來的，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漸入佳境。
漸漸的，何為臉上有了笑容，他的笑容很甜；他的目光亮了，有了神氣，他的眼神很美。生活上也稍稍有了起色，拖拖拉拉的習慣有所好轉。期末考試中，何為取得了對他來說很不錯的成績，由期中考試的班級37名進步到29名，由年級239名上升到181名，總分由486分上升到540分，他取得了不小的進步！
雖然，何為不能從根本上改變自己，但從他的精神面貌，生活習慣以及學習成績的變化，說明他在慢慢地遠離那些對他造成傷害的“毒品”，看到何為的進步，我感謝我的科任老師發(fā)現(xiàn)了何為的不良嗜好，慶幸找到了他的病根，看著何為進步，我感到由衷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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